281，撞门
买了冰红茶的江珊一边喝这冰冰凉的冰红茶，一边沿着马路朝回走，不过却是走三步退两步。因为她根本就不想很快回家。最好自己回去的时候姐夫已经喝得酩酊大醉，鼾声四起最好。 路上，不时的有一辆辆公交车或私家车路过，带起一片呛人的烟尘，让江珊感觉很是难受。 但是一想到房间内某人那仿佛红眼野兽的目光，江珊又觉得，哪怕在外面吃灰，也比被那“红眼野兽”盯着好！ “还是把冰红茶喝完再回去吧。”江珊想，为了避免赵本田等急了，打电话催她，她甚至还关了自己的手机。 “我第一个月的工资，到底该怎么花呢？ “给父母寄两百——既然姐姐以前都是寄两百，那我也寄两百好了，剩下的两百，她自己想办法吧。占了我一整年的便宜，差不多一万块钱，全都给她了，她也应该知足了——然后还剩一千。 “这一千，我想先给自己买两件换洗的衣服，就去美特斯邦威买。买两件T恤，两条牛仔裤，到时候叫上玉英姐一起，她眼光好，让她帮我挑。两件T恤，两条牛仔裤，两百块钱差不多应该够了吧？都快十月换季了，秋装上市，夏装过季，听玉英姐说，专卖店对这些过季衣服都会打折的。嘻嘻，到时候就去捡便宜！ “一千去两百，还剩八百。然后再花三百请玉英姐，金莉姐，智敏姐，哥，渔哥，爽哥，江哥，龙哥以及他们的女朋友吃顿饭。过去的一年，他们那么照顾自己，自己吃了他们那么多白食，也到了该自己回请的时候了。这么多人，三百不一定够，那就四百好了。 “最后还剩下四百。这四百……嘻嘻，就去商场挑个礼物，送给哥吧。不过，挑什么礼物倒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以前从来没干过这种事，也不知道送什么好。 “手表？不行，四百元能买什么手表？等以后存个两三千，给哥买个好点的手表吧……呀，也不行呢，哥都有手表了，总不能让哥带两个手表吧？ “衣服？这个倒是可以考虑。不过，最近感觉哥身上的衣服好像上档次了不少，应该是他自己或者文丽姐给他买的吧？哥似乎不缺衣服，还是不给他买衣服了。 “鞋子？领带？皮带？……这些东西，哥好像都有呢！ “唉，到底应该送什么好呢？真是伤脑筋呢！ “不过，嘻嘻，却是令人幸福的伤脑筋！不管了，到时候还是问玉英姐她们好了。 “……” 就这样，江珊走三步，退两步，东瞧瞧，西看看，数着远处灯火的数量，时不时抿一口凉悠悠，甜丝丝的冰红茶入喉，同时在心头憧憬着辞职后，去干哥哥干妈和干爹的钢材铺子上帮忙，然后领了工资后亲自安排工资的美好日子。 江珊只感觉： 这日子，是多么的美好呀！ 这生活，也是多么的值得期待呀！ 而这一切的美好和一切的期待，都是干哥哥给她带来的。 所以，她一定要对干哥哥好！一定要报答他！ —————————— 江珊在外面呆了一个小时，也憧憬了一个小时，直到十点，才不情不愿的回到小院，从房子一侧的楼梯轻手轻脚的爬上二楼，到来姐姐和姐夫的卧室。 卧室内的一角，用来当饭厅的小桌子，已经是一片狼藉，几个装卤菜的塑料袋，全空了，四个空空如也的啤酒瓶，也在地上东倒西歪。 江珊抬眼朝另一边的一张老式双人床望去，雪白的蚊帐下，躺了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床脚下，是一双凉鞋，她知道，那是她姐夫了。 “睡了就好，睡了就好！”江珊拍着胸口，心头大松了一口气说。 她开始轻手轻脚的收拾桌上的残局，把油腻腻的塑料袋拿下去扔了，把几个空酒瓶子拿到外面的走廊放好，明天好拿到商店去退押金，然后又用湿帕子抹了桌，干完这一切后，这才缓慢的退出了赵本田的房间，并带上了门。 直到这时，江珊才终于完全松了一口气。 已经是晚上十点过了，时间已晚，明天还要上班，江珊也准备洗漱洗澡后上床休息。 她是一个爱干净的姑娘，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是要洗澡的。 不过，租房简陋，寒碜，既没有热水器，也没有专门的浴室。不论是赵本田，江燕还是她，一家人需要洗澡，都只有用走廊上的煤球炉子用铝水壶烧水，装在一个大盆子里，然后兑上冷水，然后把盆子端到各自的寝室，洗“盆盆浴”。 这盆盆浴，夏天还好，冬天就有些难受了。住在“四面透风”，没有浴霸加热的寝室，就靠大塑料盆内的那点水保温，那滋味，才是一个好受。 江珊至今记得去年冬天，她在这种没有暖气，没有炕的房间里洗澡的情形，直冷得她打哆嗦，腮帮子“嘚嘚”颤抖，当天晚上，就感冒发烧，病倒了。 陕北老家虽然住的是窑洞，洗澡也是“盆盆浴”，但窑洞冬天可以烧炕，温暖如春，在里面洗澡，别提有多舒服了。 江珊用煤球炉子烧了一壶开水，然后又兑了几壶冷水。夏天太热，只需要温水就很舒服了，水温太烫了，反而难受。 弄好水的江珊关上门，便准备脱衣洗澡。 不过，这时，她看了看自己的房门，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去将其反锁了。 以前，姐姐在的时候，她洗澡从来没反锁过门——都是一家人，防谁呢？ 但是，今天晚上，想着姐夫赵本田那骇人的目光，唐突的话语，她就觉得，自己还是把寝室门反锁了好。现在姐姐不在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姐夫待会儿被尿胀醒，想上厕所，回来后走错了门，闯了进来，她得多尴尬呀？ “咔哒——”一声，房门终于锁上了。江珊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走到水盆便，窸窸窣窣，摸黑脱起了衣服。 这破房子窗缝，门缝，砖墙，到处都是缝隙，空洞，如果里面亮，外面黑，很容易走光。 所以，不论是她洗澡，还是她姐，姐夫洗澡，都不会开灯的。大家都习惯摸黑作业了。 “真舒服！”将自己脱得赤条条的江珊迅速的坐进了水盆，用毛巾沾着水，闭上眼睛，从头上开始淋。温水打湿了她的头发，滑过她的脸颊，流过过她单薄的，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孱弱身体，最后回流到大水盆里，让紧闭双眼的江珊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呻吟。 就在这时，她似乎听到了门外面有什么东西被磕着的声音。 “谁？”江珊一惊，睁开眼睛，看着外面，张嘴轻声的问。 没有人回答。 外面安安静静，仿佛刚才听到的声音只是她的错觉。 “多半是该死的老鼠。”江珊自言自语了一句，一阵释然，继续洗起澡来。 这“四面漏风”，房东建起来就不打算住人，而是坐等拆迁赔偿的破房子，是老鼠经常光顾的对象。 然而，没过两分钟，又一声异响在门口响起，而且，异响传来的地方，正是门锁处，仿佛有人正在用钥匙开门！ 江珊惊呆了，更是吓住了。 “姐……姐夫，是你吗？”她颤抖着声音问。 但却没人回答她。 只是门口的异响却更响了，到最后，完全变得肆无忌惮，不管不顾，一副不将门打开，就决不罢休的架势！ 江珊完全明白了过来，是姐夫，是赵本田，正在用钥匙在外面开门！ 她也不敢继续洗什么澡了，直接跳了起来，捡起地上的脏衣服就开始穿，一边穿衣服，一边冲外面的赵本田哭喊： “姐夫！姐夫！是我呀！是珊珊啊！珊珊在里面，你别开珊珊的门了！珊珊已经反锁了，你用钥匙也开不开！” 江珊的哭喊似乎起了作用，钥匙“哗哗哗”拧动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江珊也松了口气，以为赵本田只是走错了门，错把她的房间当成是自己的房间。 毕竟，酒量不怎么样的姐夫今天晚上喝了三瓶啤酒，这几乎是他的极限了。而醉酒之人，是什么糊涂事都可能做得出来的。 然后，江珊的放松刚持续了两秒钟，便被一阵急如骤雨的拍门声打破。 “开门，珊珊！姐夫……姐夫有话给你说！你赶紧开门！”赵本田一边用力拍门，一边命令江珊。 这个时候，江珊哪里敢给赵本田开门？ 此时，她已经穿好了衣服，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缩在床上，瑟瑟发抖。 “呜呜呜……姐夫，你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啊？你回去吧，回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珊珊也要睡了！呜呜呜……你快回去吧……”控制不住，全身颤抖的江珊一边哀求，一边恐惧的哭泣。 “开门！赶紧给老子开门？听到没有？这事情很重要，不能等，必须要今天晚上谈！”见江珊不听自己的话，他自己一时间又进不去的赵本田急了，对着房门猛拍，甚至拳打脚踢起来！ 江珊恐惧极了！ 她知道此时的赵本田已经失去了理智！ 而且，这破房子的门也很破，估计经不起赵本田一个大男人猛拍猛踹，万一门被踹开，赵本田破门而入，他们的租房周围也没什么人家，房东又不在，届时，哪怕她喊破喉咙，估计也没人听得见…… 念及此，一股巨大的恐惧把瑟瑟发抖的江珊瞬间笼罩了起来，她已经完全不敢再想象下去…… 恐惧也激起了她的反抗！ 她突然跳下床，光着小脚板冲向房门，用自己的后背死死的把摇摇欲坠的房门抵住，然后摸出手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给他的干哥哥王起打电话。 然而，当她摸出手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电话关机了。江珊又急又悔，觉得自己不应该关机！ “快点开机呀！”江珊在心头祈求。 手机终于开机了，江珊立刻给王起打电话。 “嘀铃铃……嘀铃铃……”电话一直在响，但却没人接，“哥，快点接电话！快点接呀！呜呜呜……快点呀！”江珊心忧如焚的哭喊。 在外面踹门，到现在已经开始用肩膀撞门的赵本田，听到门背后的江珊在给谁打电话，而且还喊什么“哥”，大骇，又惊又怒又怕，几乎吓破了胆。 “小婊子，你在给哪个野男人打电话？啊？江珊，老子今天明确的告诉你，今天这门，你是开老子要进，不开，老子还是要进！老子非要进去不可！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阻止不了！”肝胆俱裂的赵本田大吼，给自己装着胆。他听江珊要找的那个人似乎没人接电话，心头的侥幸又冒了出来，心道，只要自己撞开了门，把江珊的电话抢了，到时候，她不论是找人还是报警，都不可能了！ 对，马上把门撞开，抢她的电话，然后，草她！草死这个吃里扒外，背着自己找野男人的小婊子！ “一二三，给老子开！”下定决心的赵本田吼着号子，撞得更起劲了！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一阵机器声传来，随后，电话自动断线。 “呜呜呜……哥，快接电话呀！呜呜呜……快接呀！”江珊哭了起来，再次拨打，一个劲的哭喊。 “嘀铃铃……嘀铃铃……”铃声继续响着，一直响了约莫半分钟，然后，便没声音了。 江珊拿到眼前一看，顿时傻了眼，只见，屏幕已经黑了，没电了。江珊只感觉眼睛发黑，一阵天旋地转，全身发软，支撑她抵抗到现在的最后一根支柱和希望，也轰然倒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