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美人小吃店在线阅读 - 翡翠花卷一

翡翠花卷一

    翡翠花卷一

    这时候,原先揉的面团也发酵好了。

    月牙儿将原色面团揉了又揉,等排气完便搓成一个圆柱体。

    按扁之后,用沾了面粉的擀面杖擀成一张长面片。

    碧绿色面团也如法炮制,擀成一张长面片。

    把两张异色的面片重叠在一起,白色在外青色在里,继续擀大。

    在绿色的里面刷上一层油,撒上极少的盐与面粉,折扇子一样折起来。

    再用刀切成拇指长的小块儿,捏成花型。

    双色花卷就做好了。

    花卷的捏发多种多样,月牙儿随心所欲,捏了几个绣球花卷,又捏了几个牡丹花卷,小巧玲珑,怎么看都美。

    时间刚刚好,月牙儿抱着蒸笼,将花卷依次放好,盖上盖子。

    这时候不能急,若是慌慌张张的就将蒸笼往烧热的锅上放,花卷总会有些没发起来。

    需要静置一会儿,让其内部组织充分融合。

    等过了十分钟,二次发酵完,才能放在水上蒸。

    月牙儿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托腮,一手扇风,拿捏着火候,静候佳音。

    等到蒸笼上的白气将散尽时,花卷就蒸好了。

    但也需放上五分钟左右,让它焖一会儿。

    月牙儿心里默数着时间,握着抹布揭开盖子。

    顷刻间,麦子的香气掺和着蔬菜的清新争先恐后跑出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尽管饥肠辘辘,月牙儿还是忍着夹出三四个花卷,整整齐齐摆好盘,这才用筷子夹着咬一口。

    味道还真不错。

    月牙儿一口气吃了两个,没忍住,又吃了一个。

    她只蒸了五个,还剩两个,说什么也不能吃了。

    再说,也吃不下。

    月牙儿瞅一瞅窗外,瞧见徐婆家还亮着烛光,于是将双色花卷盛在食盒里,一手提着推开门。

    农历十月的晚上,风吹得急,怪冷人的。

    所幸徐婆家离得不远,月牙儿走了没几步,就到了。

    她叩了叩门,没人应答。

    风刮得呼呼响,把叩门声盖住了。

    月牙儿只得高声喊:“干娘,你睡了吗?”

    隔了一会儿,屋里有人喊:“没呢,我就来开门。”

    木门往里一打,走出个徐婆,她忙引月牙儿进屋:“风吹得真大,快进来。”

    堂屋里点着一只蜡烛,昏昏暗暗。

    徐婆的丈夫徐大爷坐在板凳上抽旱烟,见了月牙儿,打了个招呼,掀帘进卧室去。

    徐婆一边倒水,一边招呼她坐。

    月牙儿将食盒放在方桌上,边揭开盖子边说:“我爹在时,我跟他也学了些手艺。

    所以想试着卖卖点心。

    才做了一些花卷,送来给您尝尝。”

    盖子一揭,白玉翡翠色的花卷大大方方的亮相,真捏成了牡丹花的模样,小巧玲珑,好看极了。

    徐婆不自觉将烛台往食盒边挪了挪,好看的更清楚,笑说:“好俊的点心!你爹卖了这么多年炊饼,我还没见这样的。”

    “请干娘试一试味。”

    月牙儿正想递筷子给徐婆,谁知她径直用手捏起一朵花卷。

    月牙儿见状,若无其事的用衣袖遮住筷子。

    徐婆端详着双色花卷,一时之间,竟有些舍不得吃。

    她在灯下看了好久,才咬一口。

    月牙儿紧盯着她的神色。

    “怎么样?”

    “蛮香甜的。”

    徐婆又吃了一口,含糊不清道。

    月牙儿放下心来,看样子,这里的人还能接受。

    等徐婆吃完一个,月牙儿问:“干娘,我想卖五文钱一个,你觉得行吗?”

    “那可比寻常炊饼贵一半了。”

    徐婆接话道,她仔细想想,这双色花卷看起来就费时费力,加上多了耗材,定这个价也说得过去,只是……

    她斟酌道:“月牙儿,干娘拿你自己人看,才和你说实话。

    咱们小门小户的,花五文钱买个新鲜,应个景也是有的。

    但谁家会天天吃呀?

    都是饱肚子的,过日子呀,还是会买便宜的炊饼。

    你若真想做这营生,怕是有些贵呦。”

    徐婆说的,月牙儿何曾没有想到,因笑说:“干娘,我是个女孩儿家。

    那担子太沉,若真给我爹似的挑着几扇炊饼满街转,怕是卖了两三日,便走不动路了。

    说不定还要赔些汤药费。

    如今价格虽贵些,但我也少做些卖,那担子不就轻了吗?”

    “我也同您说实话,这双色花卷光是成本,就要两文半呢。

    我卖五文一个,已经是极低的价了。

    至于你说的,小门小户不爱费这个钱,那我就挑到殷实人家的巷落里卖。

    那些姑娘太太,瞧着样子好看,是绝不会计较这一文两文的。”

    听了她这话,徐婆心里有了谱:“你说的也有理,那么,你想在哪儿卖花卷呢?”

    月牙儿抿着嘴,笑得腼腆:“我出门少,委实不大清楚。

    还请干娘指点指点。”

    徐婆点点头,边思量边说:“富贵人家姑娘太太住的地方,我想一想,你怕是要到长乐街那一带,离咱们这儿近些。

    大概要走上小半个时辰。”

    长乐街么?

    月牙儿暗自记在心里,连连道谢:“干娘指了个发财的地儿,我明天一早立刻去瞧瞧,回来再谢谢您。”

    徐婆忽然想起什么,笑说:“你不识路,别走岔了。

    明天辰时到这儿来,让你徐大爷领你去。”

    “那怎么好意思呢。”

    月牙儿忙说。

    “有什么要紧的。”

    徐婆说:“左右他明天要去云鹤观买东西,与你顺路。”

    这样就说定了。

    没有闹钟,对时间的掌控也就差了许多。

    月牙儿不免有些担心,但回家时遇见更夫,心里便安稳了。

    两个更夫,一人手里拿锣,另一人手中拿梆,由远及近。

    “笃笃……咣咣”的打更声长长短短,从响到轻。

    时辰的变换,都藏在这锣梆中。

    五更天的响锣一过,这座城便苏醒了。

    月牙儿梳洗罢,编了个麻花辫,扎着头绳,再换上一身鹅黄袄、秋香裙。

    萧家并不富裕,但萧父一向疼他的独女。

    因此给她买的衣裳,都是拣好的料子买。

    看着铜镜里的小美人,她心情都好些,忍不住转一个圈,原以为裙摆会像花儿一样绽开,谁知竟是三米的裙摆,转不出飘逸的感觉。

    还是要赚钱呀,月牙儿很是感慨,不然她就得错失妆花织金长袄、六米织金马面裙。

    那多可惜呀。

    用过早膳,月牙儿推开门走出去。

    今日有雾,粉墙砖瓦都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徐婆家的门是虚掩着的,月牙儿轻轻推开,只见一个少年坐在檐下吃茶。

    雾色朦胧里,少年眉目清冽,抬眸定定望向她。

    像一副泼墨山水画。

    月牙儿的手搭在门上,停了一会儿。

    此情此景,让她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电影《情书》……男藤井树抬眸的那一刹那。

    月牙儿愣在原地,这时徐婆迎了出来。

    她嗓门大,声音又响,像打雷一样:“月牙儿来了,刚好。”

    她一指那少年:“这是勉哥,我和说过的。

    他今天去长乐街送果子,你和他一起去。

    都是街坊,好歹有个照应。”

    月牙儿回过神来,她看向勉哥,勉哥也望着她,彼此之间,都有些尴尬。

    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嘛!

    不管怎么说,长乐街还是要去的。

    太阳还未露脸,街道上仍是雾蒙蒙一片,只有眼前人看得清楚。

    勉哥提着一篮儿柿子,走得飞快,只留给月牙儿一个背影。

    很明显,他不想搭理自己。

    月牙儿倒不关心这个,她一边望着沿途的标志性建筑记路,一边疾走。

    有一种赶在上课铃响之前冲到教室的错觉。

    就这样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她终于忍不住了。

    “你是要飞过去吗?”

    勉哥头也不回,也不接话,只是悄无声息的放缓了脚步。

    抵达长乐街时,雾淡了些。

    街市熙熙,叫卖声、还价声、寒暄声交织在一起,虽然乱糟糟的,但别样生动。

    月牙儿眼前一亮,像瞧见《清明上河图》在眼前活过来似的,什么都好奇,什么都细看。

    长乐街往里,有一条容两架马车通融的大道,土地平整,夹道乃是各家贵人的园子。

    马头墙圈住亭台楼阁,偶尔有金黄的银杏叶被风吹落,坠在道路两侧的水渠里。

    尽管没有明文规定,但大伙心里很明白:讲究的富贵人家,家门前是不许摆摊的。

    这也在情理之中,高门大户前乱糟糟挤着一堆小摊贩,像什么样子!

    所以做生意的,都挤在长乐街上,紧挨着贵人家人住着的一片矮房。

    人,分三教九流;生意,也分三六九等。

    第一等的生意,都在店铺里。

    头顶着瓦片,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掌柜穿着长衫,笑吟吟的招待老主顾;次一等的,摆在铺子檐下。

    像做斗笠的人,鞋匠。

    全副生财搁在人屋檐下,风吹得着,雨却淋不到。

    而排在最末一等的生意人,只能挑着担子,摆在街道两侧。

    原先是一窝蜂的摆,挤满了大半个街道。

    有一次挨着一位贵人的马车,人家同官府一说,第二日就出台了一项新规。

    隔几丈远,就叫力士往街边立着两根木柱,栓上红绳。

    摊子只许在红绳里头摆,谁要是阻了贵人们的道路,轻则挨罚,重则打板子!

    勉哥见她看得津津有味,终于发话了:“你自己玩去,我去送果子。

    过了午时再见。”

    月牙儿正瞧着热闹,心情好,兼着想瞧瞧高门大户的买卖,试图撒娇,笑盈盈拉住他的衣袖:“我想跟你一起去。”

    勉哥剑眉紧蹙,断然答道:“不行。”

    说完,自顾自的走了。

    不行就不行,谁稀罕。

    月牙儿也不恼,饶有兴致的做起市场调查来。

    街上生意人多,各行各业的都有。

    月牙儿专挑卖餐饮的来看。

    街南街北各有一家大酒楼,都是两层高的楼,挂着酒幌子,一瞧就是星级酒店。

    街上还有一间糖铺、一间肉铺。

    除此之外,便是摆着的小吃摊。

    有挑着担子卖馄饨的,有熬着糖吹糖人的,也有卖炊饼的。

    价格都便宜,不过两文三文。

    月牙儿陪着笑去问,她生得好,音色如铃,旁人也不好不搭理她。

    原来这条街的富贵人家虽多,但主人外出买早膳的却不多。

    他们家里养着厨子,何苦到外头来买,多是采买原材料自己料理。

    有些讲究的,总觉得路边小摊贩的吃食不干净,不许少爷小姐们吃。

    因此这些摊贩的主顾,大多是贵人们的养娘小厮。

    只偶尔有机灵的,买些新鲜玩意,像糖人之类的讨小主子欢心。

    月牙儿听了,心里有些打鼓。

    这双色花卷,当真卖的好吗?

    她从街头走到街尾,心里头有些怯。

    但转念一想,面粉之类的都是家中存货。

    除去买菜的花费,几乎没什么成本。

    不如先将家里存货用完,再想下一步该卖什么。

    将街逛了两遍,勉哥也提着空篮子出来了。

    他跟个闷葫芦似的,即使见面也没什么好说的。

    正是午膳时候,两人买了最便宜的炊饼填肚子。

    而后勉哥去替徐婆买东西,从线铺出来,瞧见月牙儿抱着一卷大纸,正低着头看毛笔。

    他慢吞吞走过来,说:“你买纸笔做什么?”

    “想画张画。”

    月牙儿答道。

    笔店的伙计一个劲的说这笔有多好,夸耀道:“姑娘有眼光,这可是上好的湖笔。

    富贵人家子弟都用这种笔。”

    听了这话,勉哥剑眉紧蹙,从月牙儿手里抢过那支笔,放了回去,同她说:“该家去了。”

    说完,不由分说的往外走。

    月牙儿二丈摸不着头脑,糊里糊涂走出去,等到看不见那家笔店了,才问:“怎么了?”

    “那不是湖笔,他坑你。”

    勉哥干净利落道:“我看你只买了一张纸,是画着玩罢?

    笔墨我家里有,我借你一次。

    何苦花着冤枉钱。”

    月牙儿跟在他后头走,忍了许久没有把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一个卖果子的,家里为什么有笔墨?

    要知道这时候笔墨可是稀罕玩意。

    大多数平民连字都不认得,活到八十了都是个睁眼瞎。

    比如徐婆和自己爹娘,都是大字不识一个。

    吴勉家里听起来也不富裕,要笔墨做什么。

    乔家离月牙儿并不是很远,就隔了一条巷。

    从长乐街回去,先路过他家。

    勉哥要她在门前等一等,径直进屋拿出一套笔墨来。

    “用完了放徐婆那,我自去拿。”

    他将替徐婆买的线一齐给她:“你顺路带过去。”

    看样子,他是懒得再走一条巷弄了。

    月牙儿便抱着纸笔,握着线绕过巷口的老杏树,看见了自己的小院。

    她先将纸笔放回去,锁了门,又往徐婆家去。

    徐婆家门口就是她的小茶坊,前店后住。

    今日雾散之后,日光很好,所以小茶坊里坐了几个街坊。

    月牙儿掀帘子进去时,徐婆正伏在柜台上嗑瓜子,见了月牙儿,忙将嘴里的瓜子壳往地上吐。

    “怎么样?”

    她笑得挤眉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