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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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居然是刘四柱。 刘四柱灰头土脸面无人色,一副有鬼在追他一样,一进门就朝老刘家堂屋地上一坐,擤着鼻涕抹着泪。 “我真傻,真的,”刘四柱抬起他没有神采的眼睛来,接着说,“我单知道运输公司里头有人在车里藏东西带出去倒卖,我不知道车里还能藏人。” “运输公司??” 刘老太耳朵里头只容得下这四个字,原本气哼哼盯着刘四柱的,这会儿她老脸一变,挤出来瘆人的慈爱。 “四柱呀,你怎么知道运输公司的事呢?” 刘四柱抹了把脸,“我在运输公司当临时工,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刘四柱,运输公司临时工! 刘老太抖起了,抖出一副要晕厥的样子。 “我老刘家祖坟冒青烟啦……我老刘家出三个工人啦!” 刘二柱带着妻儿们刚进来,张口就问: “四柱啊,这就是你初中毕业后一次也不回来的缘由?” ……嘎。 眼睛已经闭上的刘老太坚强地睁开眼,斜着看刘四柱。 她想起来这一年多来她总是去公社找刘四柱,刘四柱开始还敷衍敷衍她,再就是避而不见,最后变成了完完全全找不到刘四柱这个人。 刘四柱面皮子抽了一下:“我跟我三哥学的。” 别怪他,在老刘家开这个头的可不是他刘四柱。 姚静听见了,蹙起眉头:“三柱那是太忙了,他的心始终没有离开老刘家。” “好了好了。”刘老太拉着脸打断他们,看了一圈,挑中了软柿子刘二柱开捏,“你一个外人,到我老刘家干什么交易?谁请你来的,谁请你来的?” 刘小麦歪了歪脑袋,眨巴着眼睛:“我想我四叔啦,嘻嘻。” 一股酸水从刘老太胃里泛了上来:“……你跟谁学的这副恶心作态?” 然后一不小心她的目光落在了天真无邪的福宝身上,刘老太闭嘴了。 张秀红“嗤”了一声,懒得搭理刘老太,着急地问刘四柱。 “你之前说什么东西,安文玉怎么就出事了?” 一提到这里,刘四柱又发病了,玩命地用拳头捶地。 “……我一开车厢,发现里头躲着一个女人,她给了我一个金戒指,让我别声张,我就没声张……” 张秀红的眉毛飞了起来:“那个女人就是安文玉?!” “我不知道啊。”刘四柱冤枉的不得了,“我要是知道她是安文玉,我说什么也不能放她走啊,我还收她金戒指,活生生把我的工作玩没了,嗷嗷嗷……” 工作完玩没了?? 刘老太这下是真的要昏厥了,刘二柱上前一步好心扶她。 “妈,你别这样。你现在昏了,我们这么多人在场,回头牵涉到我们,我们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啊。” 这叫什么话,这叫什么话! 气人啊,太气人啦! 一滴浑浊的老泪淌下来,刘老太被刘二柱气得吊起来一口气,硬生生撑住了。 “刘四柱,你这个废物……孽种……倒霉玩意儿!” 刘老太破口大骂,呸一声就吐刘四柱身上了。 潘桃冷笑一声,她就知道,她就知道,生儿子完全没用。 目光落到一直依偎在她身边的刘小萍身上,潘桃咬了咬牙,心里做好了决定。 小萍想要念书,那就送她念书。 反正老刘家的丫头片子念书都比小子念书好,刘小军比不过福宝,刘小虎比不过刘小豆。至于刘小麦,那是公社之光,比不过比不过。 姚静看着刘四柱这样子,心里十分腻味。 亏得刘三柱还跟她夸过,老刘家如果有人真能出息一把,就是刘四柱呢。 就这?就这? 这边两房各怀心思,小刘家难得没有斤斤计较的心思,只盯着刘四柱。 “你不认识安文玉怎么又晓得她出事了?刘四柱,你赶紧把话说清楚!” “队里李主任带着他儿子再过来了嘛,他们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她是安文玉,我几年前见过她的。”刘四柱捶胸顿足,“都是乡里乡亲的,她居然这般害我!” 刘小麦无语:“难道有人逼着你收她金戒指吗?” 刘四柱不说话了,哭哭啼啼,“妈……” 刘老太一脚就踹开他了:“别喊我别喊我,我跟你不认识。” 刘四柱没皮没脸地抱住她大腿:“妈,你让我三哥给我找找人吧,你有钱吗,能不能借一点给我去运输公司打点打点啊,我是真想要那个工作……” 原来是为了这个回来的! 刘老太浑身都皮肉都在抖。 刘大柱一回来就看到这副场景,他摇着头直叹气:“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小刘家一堆人互相看了看,都觉得老刘家真的不行。 “去找大队长问问情况吧。” 吴国安在松梗大队简直是历劫来的,他早就被通知去县里了。 他媳妇在家,流着泪抓着张秀红的手:“安文玉那颗心怎么就被捂不热呢?我们对她多好啊,多好啊。” 刘小麦垂下眼帘。 她如果是安文玉,也会一心离开这个让她受难的地方。可惜时代原因,她作为下乡知青,并没有擅自离开的权利。 吴国安媳妇知道的多一些,跟他们复盘安文玉出逃记。 安文玉让李主任和何在洲在路边等她,她去上个公厕。 结果可怜的李主任等了又等,不见人出来。进去一找,公厕后面的窗子大开,安文玉早就爬窗走了。 怕影响仕途,李主任没敢立刻报到派出所。她带着何在洲一路问人,追到了县里运输公司,但是安文玉已经搭上顺风车离开了。 这可就坏事了啊。 李主任哭天抢地地去找了公安,公安干脆利落通知了吴国安,吴国安满头大汗地赶了过去,现在正在全体出动追回安文玉。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哟。”张秀红唉声叹气。 “你们别管啦。”吴国安媳妇拍了拍她的手,“安文玉肯定是能找回来的,不关你的事,你心里别有负担。” 张秀红长吁短叹地回了家,她对安文玉其实也没什么真心,但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心里还是有些过不去。 “这次回来了,她在队里的日子怕是又要难起来了。” 刘小麦沉默了一下:“那何在洲呢?” 唉,谁知道呢。 第二天傍晚,安文玉被追回来了,她宛如木塑泥胎被民兵送回了家。 何在洲走在她旁边,黯淡成一道影子。 “你以后看着你妈。”吴国安黑着脸说,“她精神状态不行,为了她好,她能不出来就别出来了,以前不就做得挺好吗?” 何在洲的声音冷淡淡的。 “好。” 人散之后,刘小麦跑过来了,喊了他一声:“何在洲。” 何在洲回头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平静地走回了土坯屋里。 “大姐大姐,回去吧!”刘小虎喊她,“我们要听你讲你学校的事情。” 刘小豆道:“才不是,是小虎、想背书、给大姐听。” 刘小虎瞳孔地震:“?” 刘小麦心底一叹,脸上在笑,摸了摸他们脑袋,“我们回去吧。” 三号的时候,松梗大队一行人去了公社表演,结果也很不错,一人拿了一个茶缸子回来。 但李主任和大队长都兴致不高,任谁摊上了安文玉的事都高兴不起来。这说明他们工作不严谨啊,表演节目这种表面工程做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哦。 刘小麦一家是没有这样的压力的。刘小麦在家里度过了躺吃躺喝的几天,回到县中学过艰苦的生活。 十一月的时候,期中考试到了。 瘦了一圈的王林林憔悴地看着她:“刘小麦,你什么时候给我划重点啊?” 刘小麦倒拿着铅笔,在他的桌子上围绕课本画了一个虚空的圆。 王林林人傻了:“???” “开玩笑开玩笑,重点嘛,我还是可以画一点的。” 刘小麦仔细专研了何在洲给她的考题书,把初一的题目都扒拉了出来,分别归类,找到了这个年代喜欢考的知识点。 刘小麦把那些知识点给王林林圈了出来。 “吃吃吃。”王林林精神了,把糖栗子往刘小麦桌上推,“我只要把这些知识复习一下,是不是就稳了?” “我曾经给我老家的弟弟划过重点,于是他就学了重点,你猜他最后怎么了。”刘小麦慢悠悠道。 王林林兴奋:“稳过!” “错,是一半都不会。”刘小麦发出恶魔低语。 王林林裂开了。 刘小麦拍了拍他肩膀:“放心吧,他好歹混了个及格。” “……那不是跟我以前的水平一样吗?”王林林感觉受到了欺骗。 “你原来有稳及格的水平?”刘小麦诧异。 “我……”王林林着急地推眼镜。 刘小麦又丢了一张纸给他:“这是我总结的好句子,你可以用到语文作文上。你好好背,语文成绩说不定能比及格多五分。” 王林林忍辱负重地接过来:“……哦。” 王林林回家后,睡到半夜还不踏实,又起来看书,老王家灯火通明。 王副厂长起夜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爸,你别打扰我,刘小麦让我背书呢!”王林林嚷嚷道。 王德就啧了一声。 这小刘家挺老实的啊,当姑娘的在学校带着他儿子学习,当爹的在厂里兢兢业业。 刘二柱还说跟他有手足之情,这是真把他当好兄弟了啊,这让王副厂长心里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对不住乡下老实人。 期中考试在周五,刘小麦考完之后,刘二柱来接她回家。 刘小麦没说话,刘二柱也不敢说话。 憋了半天,刘二柱忍不住了。 “麦啊,没考好就没考好,你不要有太大压力。反正我们队里也没人在县中学念书,我们回去就吹你是第一名,他们也不晓得。” 回神的刘小麦:“……” “没,我考得蛮好的。”她认真地说。 “行行行,爸相信你,你考的肯定好。”刘二柱满口称是。 刘小麦摸了摸额头。 怎么感觉这么敷衍呢? 她在想什么呢,她想的是如果这次王林林考的不错,该怎么争取王副厂长的刮目相看呢。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