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杀父之仇
且说回到靖国公府的傅青思先行替黎啸天医治，单单是急火攻心也就罢了，原本愈合的伤口也跟着裂开，心血外溢，脉搏虚浮。 差不多折腾了半个时辰傅青思方才从房间里走出来，抹了抹额间的冷汗。 “外祖父怎么样？”厅内，淳于鹤陡然起身，满目焦虑的看过来。 “放心吧，老国公没事，而且我刚才给他喂了几粒静心宁气的药丸，等老国公醒过来，至少也是两天之后的事了。”傅青思言外之意，你还有两天的时间可以斡旋。 “多谢。”淳于鹤憋了半天吐出来的两个字让傅青思有些受宠若惊，听他说声谢谢真心不容易。 傅青思原是想调侃两句，可眼下的气氛显然不适合开玩笑。 跟淳于鹤告辞之后，傅青思急匆走向府门，想来这会儿外面都会乱成麻线团了。 不巧的是，她在府门遇到了黎音。 “你能带我去找诸葛少勤吗？”没给傅青思装作看不到的机会，黎音上前一步，乞求开口，泪意蒙蒙的眸子看的傅青思心疼不已。 “青思以为郡主现在不适合见他。”话说的直接了些，却是一片好意，便是连她这样一个旁观者都没办法平抚心境，更何况是诸葛少勤。 “可是我想求他……我想求求他别再告了！我真怕祖父会坚持不下去……如果他想报复，那来报复我吧！不管祖父犯了什么错，我都愿代祖父受过！他想找人偿命，那我就把命给他！”黎音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滚下来，哭的像个孩子。 傅青思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这原本就不是偿命的事，而且现在看起来，要倒霉的那一个应该不是黎啸天。 劝黎音回去之后，傅青思独自离开靖国公府，她想见诸葛少勤，立刻马上！ 兴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辆马车立刻马上出现在她面前，车帘掀起，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你怎么会来？”傅青思二话没说跳上马车，狐疑看向君无烨。 “去诸葛府。”君无烨吩咐车夫后方才转眸，“靖国公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我想去诸葛府？”傅青思惊讶看向君无烨。 “杀父仇人……过于牵强了。”君无烨剑眉紧皱，无奈叹了口气。 鉴于自己连问两个问题人家都不屑一答，傅青思很识相的没有再问，“也不算太牵强吧，谁愿意背这样的黑锅，午夜梦回那三千冤魂要是找你，你不觉得委屈？” “话虽如此，可诸葛少勤过于鲁莽了，这件事未必不能解释。”君无烨不禁怅然。 “人情冷漠，只是因为事不关已。有些事我们不曾亲身经历就永远没办法感同身受，今日若是青思站在诸葛少勤的立场，也必然要给死去的父亲正名。”傅青思苦涩抿唇。 “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的局面，今日公堂之上就算黎啸天承认他当年诓骗诸葛凌宇的事实，那也只能算是征战沙场所必须的心理战术，反倒是诸葛少勤，诬陷朝廷重臣的罪名可就成立了。”君无烨忧虑不已。 “所以王爷中途退堂的目的是为了保诸葛少勤？”傅青思颇有些诧异的看向君无烨。 “否则呢，你当本王会像贺洵跟傅尹那么笨？”君无烨嗤之以鼻。 傅青思笑笑，是了，贺洵跟傅尹在公堂上的表现，就好像只要黎啸天承认，他们就能判黎啸天斩立决一样！ 燕山一役，黎啸天能在十万大军的伏击下突围出来，不管他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卑鄙也好恶劣也罢，或许违背道义，却不能抹煞他的功绩。 相比贺洵，淳于鹤之所以不希望自己的外祖父当堂醒过来，只是在想该用什么样的办法保住黎啸天的名声和威望，毕竟诓骗诸葛凌宇这件事，当真算不得光彩。 “一会儿见了诸葛少勤，王爷打算怎么劝他？”傅青思摒弃脑子里的一团乱麻，抬眸看向君无烨。 “这比较像你该考虑的问题吧，本王没想过进去。”君无烨很严肃的回答她。 好吧，傅青思承认以君无烨主审官的身份着实不宜踏进诸葛府的大门，而作为诸葛少勤的相好，她就迈的不要太理直气壮才好。 “王爷觉得如果我能劝诸葛少勤撤诉，这个案子会不会不了了知？”傅青思略带希望的看向君无烨。 “本王不知道什么叫撤诉，只知道这个案子诸葛少勤一旦输了就只有死，眼下唯一能救他的只有黎啸天。”君无烨郑重看向傅青思。 “黎啸天怎么救？”傅青思也觉得撤诉有点儿做梦的意思，皇上亲拟的圣旨，三位主审放下手里的活儿陪你坐在这儿，然后你说不告就不告了？你当这是二十一世纪啊！ “输。”君无烨掷地有声的吐出一个字。 傅青思无语，片刻沉默后突然掀起轿帘，“回靖国公府！” 现在怎么看，她都应该去做黎啸天的工作！ 然尔傅青思终究没有回去，而是被君无烨送到了诸葛府，原因很简单，她根本不需要去做黎啸天的工作，由始至终黎啸天对诸葛少勤的态度就只有两个字，宽容。 反倒是诸葛少勤，以他的聪明才智应该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下场，傅青思的任务就是劝诸葛少勤在黎啸天宽容的时候，别再傻不拉几的拒绝。 铅云掩日，凉风入骨。 花如月绕了一大圈儿，终于在诸葛府的后花园，落叶堆叠的凉亭里找到了诸葛少勤。 “酗酒伤身。” 依旧是那抹素白的长袍，依旧是那张冷漠的神情，诸葛少勤未理傅青思，自顾仰头将手里的酒壶倒了个干净。 “我陪你吧。”酒壮怂人胆，有些话若不借着酒劲儿还真说不出来。 眼见傅青思提过一壶酒直接朝嘴里灌，诸葛少勤皱眉，伸手将她手里的酒壶扯过来，“酗酒伤身。” “伤身有什么关系，不伤心就行了呗……”见诸葛少勤开口，傅青思顺势坐的更近一些，“给你讲个故事呗？” 诸葛少勤无语，抬头灌了口女儿红后朝傅青思看过来。 “你知道黑暗对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没想诸葛少勤能回答，傅青思继续道，“我曾试过将一个人关在漆黑无比的山洞里，没有阳光，没有声音，食物和水，什么都没有，结果他五天后死了。” 诸葛少勤皱眉，似乎并不相信像是傅青思这么善良的人会做出那种残忍的事情，但其实她做的还不少，医学试验，从来都是冷酷无情的。 “后来我又关了一个人进去，同样的环境，唯一不同的是他能听到外面的流水声，结果他在没有食物和水的情况下竟然活了九天，等我进去的时候发现，山洞竟还被他徒手抛出一个坑，接近水源，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你想说什么？”诸葛少勤握着酒壶的手慢慢攥紧，抿了抿唇。 “我想说黎啸天纵然有一万个不对，但那个时候，他只是想给你父亲一些希望，好让右翼先锋营拖延更长一段时间。没错，他的确欺骗了诸葛先锋，可抛却个人情感，作为一名将军，他的作法无可厚非，他救了更多的人！而那个时候，谁还能谈个人感情？” 风从亭外来，吹起诸葛少勤鬓角的长发，傅青思分明看到他眼底的湿润，“为什么是我的父亲……” “因为他只相信诸葛先锋能完成他交给的任务，他只敢把赌注押在诸葛先锋身上，别人他信不过。”话说的不假，但傅青思打从心里发誓，这种信任她一点儿都不想要。 “那他为什么不说？定要让三千将士误会父亲！我甚至能想到父亲当年的心境，那应该是比死还要让人难以承受的绝望！”诸葛少勤黑目如潭，紧盯着身前的石台。 “说了这招儿就不灵了。”傅青思觉得自己这话说的过于无情，随后补充一句，“生的希望和死的决然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呵，或许吧，或许在你们所有人眼里他是对的，可他终究让父亲背负了骂名！今日他没有在公堂之上承认当年的欺骗，我不甘心。”诸葛少勤懒理掌心的极痛，悲恸低吼。 傅青思有些无力，“就算他承认了，那也只能算战时需要，他无罪。” “我只要他承认！当着曹勇的面，当着天上三千将士的亡魂，替吾父正名。”诸葛少勤陷入执念，傅青思自知多说无益，随手自‘星魂’里取出药和白纱。 “如果代价是死呢？”傅青思想要拉过诸葛少勤的手，沉吟低喃。 “我早就不想活了。”诸葛少勤想要抽回染血的手掌，却被傅青思狠狠拽过去。 “你倒想的开！幸亏你喜欢的姑娘嫁作他人妇，若是嫁给你，这会儿岂不跟着你一起被砍头了！”傅青思也是气急了，这丫属石头的油盐不进。 死死死，生命只有一次怎么就不知道珍惜！ 掌心的热度慢慢侵袭，诸葛少勤干涩抿唇，“我曾经真想把她娶回来，宠她护她，免她颠沛流离……” “呵，还是算了吧，若那女子在，必然会敬你一杯，谢你当年不娶之恩。”傅青思包扎好诸葛少勤掌心的伤口，负气道。 “我敬你。”忽的，诸葛少勤突然举起酒壶，神情异样的看向傅青思。 傅青思只是一愣，只道诸葛少勤是想找人喝酒罢了，便随手抄起旁边酒壶，就这么喝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