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清穿之德妃日常在线阅读 - 第191章

第191章

    “什么什么?皇阿玛想立我做太子?”

    十四愣了半晌,忽然严肃地起身扶了胤祥一下,摸摸他的额头说:“你醉了,早点回屋歇着吧。”

    胤祥哭笑不得:“不是现在立你,而是有意栽培你。老爷子春秋旺盛着呢,三哥四哥六哥八哥都是办差多年的人,门人势力遍布朝野,要是再立了他们,皇阿玛还能睡得着觉?”

    十四恍然大悟:“所以把我扶起来,若好用听话,就顺势立我;若不好,也能当块儿合格的磨刀石,敲打警醒着哥哥们。”

    他这话说得相当不敬,但是胤祥仔细一想,竟然无可辩驳,只能中肯地说:“目前看来,还是前者居多。皇阿玛总不会故意害你。”

    十四冷笑:“他是不会‘故意’害人,当年抬举年仅十六岁的八哥压制废太子的时候,他不也是自以为考虑周全?既敲打了看中的大儿子,又提拔了有本事的小儿子。”

    “至于太子会不会记恨老八,那怎么可能呢?太子是未来仁君明主,分明只会被自家八弟的本事才能所打动,对他既往不咎委以重任,宽和友爱以德服人。至于老八又会不会权大心大,想要取太子甚至皇帝而代之?那也不可能啊,老八出身卑微,只会对提拔他重用的君父嫡兄感激涕零、奉若神明,把兢兢业业回报帝恩当做终身理想。”

    十四模仿着康熙的语气,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末了一摊手:“皇阿玛永远这么单纯。”

    他这话虽然尖刻了点,但却是一针见血。他们瞧着那些兄弟不如路人,可对康熙来说那都是儿子。老皇帝总是迷之自信地觉得,只要立储的圣旨一下,儿子们就该相逢一笑泯恩仇,从此兄弟骨肉一家亲。

    “你这张嘴呀!”胤祥大笑着拧了一把他的脸,“这样说来,你是不想当什么太子了?”

    “除非他是真的瞧上了我的本事,觉得我比哥哥们都强,堂堂正正地封我。”十四骄傲地一甩头,“但是他要是仅仅觉得我年纪小好拿捏,给根萝卜就感激涕零指哪儿打哪儿,那就恕不奉陪了。”

    “去你的!说得像皇阿玛还要求着你似的!”胤祥笑着一巴掌拍在弟弟头上,心底却着实松了口气。

    十四立刻狐疑地上下扫视他,大声质问:“你帮四哥来探我的话?”

    “哈哈,怎么会?你不是说给我带了礼物吗?走走走,瞧瞧去。”胤祥拒不承认,推着他往里走。

    紫檀大方桌上,四个小太监手持玉轴的四个角,缓缓展开画卷。

    “什么好东西?这样神……”胤祥不以为然地说,漫不经心地往那图上一瞥,心跳顿时漏跳一拍。

    东起乌里雅苏台,西至伊犁,其间河道纵横,山势起伏,城镇市集星罗棋布,代表道路的灰色线条绵延分合。这竟然是一副巨大的西域地图,描绘十分细致,仿佛登高望远,将这大好河山尽收眼底;又仿佛夜深梦回,仍有铮铮铁马之声从图中透出来。

    年少时候的梦想破土而出,他立在案前,一时看住了。

    “避让!避让!”一乘蓝昵官轿在街上极速行进,两个轿夫累得气喘吁吁,好容易在户部衙门门口停了轿,郎中索哈奇赶紧跳下轿来。

    “大人,您怎么这时辰才来啊?”

    “唉,我想着今儿宫里开宴,必定无事的。”索哈奇拍着脑袋懊悔连连,小心翼翼地问,“那位爷……”

    守门的小吏苦笑着往院子一指,只见中庭里迟到的官员排成长队,在检察官的册子上按下手印。

    负责核对的官员板着面孔,一板一眼地宣布:“徐大人,您这个月迟到三次,俸银减半了。”

    “喜塔腊大人,您这个月迟到五次,要上黑榜公示了。”

    众人一脸衰样,只是碍于门口守着的苏培盛,不敢抱怨。索哈奇擦擦额上冷汗,加入排队大军:“奇了怪了,今儿不是迎大军回城,在宫里办宴会吗?那位爷怎么还有空来盯着我们?”

    排在他前面的难友回过头来,轻声道:“宴会一结束就来办差了。”

    “哎哟!皇上不是说四爷监国辛苦了,且回家休息几日吗?何苦来着?”

    难友高深莫测地摇头叹息:“正是因为亲弟弟立下大功,皇上却叫他回家休息。咱们这是撞到枪口上来了啊!”

    宫宴结束,十三十四先行回府,胤禛执意要来户部衙门看一眼,结果听到这些议论,气得心口生疼,接了鞭子打马往十四府上来。

    管家引着他进了后花园,绕过内湖,刚登上叠翠山顶,就远远地听见兵器碰撞的声音。目光绕过层层叠叠的枫树枝桠,就见十四平日所居的晚枫斋门前空地上,十三执一把精钢弯刀,十四执剑,刀来剑往,兔起鹰落,正战得痛快。

    胤祥的刀法习自宫里蒙古谙达,走的是大开大合纯正阳刚的路子;十四的剑术灵动飘逸神出鬼没,走的是四两拨千斤的路子。兄弟俩势均力敌,寒芒交错,扬起满地落叶。身形转换,有惊鸿游龙之态。

    胤禛瞧着微微吃了一惊。老十三这些年困在内廷,多任文职,好些年没见过他这般热血好胜的模样了。

    那边两人的角斗却不得不暂告终止。一次几乎激起火花的刀剑碰撞中,胤祥手上的刀刮出一道豁口。十四见状收了力,拄剑站着微微喘气,又是佩服又是感慨,哼道:“好多年没比过,还是你赢了。”

    虽然比试的结果是平手。但是他早就打定要走武职的路子,勤加练习剑术骑射也是应有之义。而胤祥这些年,先是跟着康熙东奔西走,案牍劳形;后面又有圈禁冷遇这些糟心事,要换个心智不坚的人,从此流连声色不思进取也是有的。他还能跟自己战成平手,可见背着人下了多少功夫。

    胤祥扔了刀,突然仰着头朗声大笑,虽然浑身尘土汗水,却极尽狂傲之态,丝毫不见素日小心谨慎。

    胤禛听得攥紧了拳头,世间不平之事太多,像胤祥这样的人却不得一展所长,岂非上天不公?昔日他看《旧唐书》,那黄巢虽然被列在反贼一类人中,但他有一首诗,却道尽了所有生不逢时之人的心愿。

    胤禛望着弟弟的背影,暗自在心底默念,却听底下十四轻声笑道:“瑟瑟西风满园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十三哥,要是真有那一天,我一定封你做铁帽子王。”

    胤禛脸色陡然一变,顿时咬牙切齿,重重一拳擂在树干上,转身就走。

    胤祥大吃一惊:“还不住口,反诗也敢拿出来说嘴?”

    十四嘻嘻一笑:“早着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文王序《易》,以乾坤为首。孔子系之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故曰礼莫大于分也。”弘晖背着小手,一字不拉地背着《秦纪》的内容。

    四福晋扶着肚子卧于床上,问他:“这篇讲的是什么?”

    弘晖刚答了一句“讲的是礼之大者,莫过于君臣之分,切不可以臣乱君”。他正要开口详解,忽然听得屋外婢仆齐声行礼:“给王爷请安。”

    母子俩赶紧起身迎出去,竟然真的是胤禛满面怒容,步履匆匆而来。

    “妾身给王爷请安。您不是说去十四弟府上商量事情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胤禛见了她凸起的腹部,脸上郁色稍减,只胡乱说:“有些累了,回来歇歇,日后再谈不迟。”

    累?敏珠进门十几年,竟是头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个字眼儿,顿觉事情不简单。她赶紧打发走了弘晖,吩咐侍女铺床叠被,又张罗茶水,侍候他歇下,又亲自拢了帘幔。

    胤禛没想到一句话惹得她这样操心,拉了她在身边:“你歇着吧,让她们做就是。”

    敏珠正要说话,忽然肚子里的孩子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哎哟”一声。两人贴得很近,胤禛也吓了一跳:“怎么,是不是要生了?要不要传太医?”

    “别急,这是常有的事。”敏珠哭笑不得地把他按回去躺着,“到底怎么了,全家老小的性命都在您一个人身上,这个当口,您别吓着妾身。”

    “你安心养胎,并无大碍,我只是……真的有点累了。”胤禛把手搭在她肚子上,闭上眼睛,只觉得疲惫酸楚从四肢百骸里浸出来。

    老爷子为什么突然看上十四,他也能猜到原因。夺嫡这件事,最绝望的不是对手多么强大,而是老爹长命百岁,还不肯放权。

    看康熙目前活蹦乱跳,吃嘛嘛香的模样,说句难听的,他们这群每天勾心斗角、煎心熬力的儿子,能不能活过老爷子都不一定,还夺个什么嫡?

    这次四个月的监国,已经让他对权利食髓知味——全国大事决于一己之身,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肆意挥洒自己的才情。

    十年的寒窗苦读,又十年的案牍劳形,那么多光阴和心血都泼洒在了这江山上,叫他怎么放手?

    十四那小子未免太好命了些,什么都还没做,仅凭年轻聪明这一条,就压倒了多少哥哥。

    四福晋感觉到自己肩膀上阵阵湿意晕开,脑子里翻江倒海天雷阵阵,不分前后调乱左右。好半晌她才镇定下来,支吾着找话题闲聊:“……今年暖房培育了好些新品种的菊花,额娘赐了好多给咱们几家,您看我们什么时候在园子里摆个菊花宴?我已经看好了,就在翠竹两宜亭那边开宴……”

    她慢慢地说着些家务上的安排。胤禛静静听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点头道:“你做主便是。”

    “哦,还有一件事妾身做不得主。额娘让在山西陕西两省,设棚施粥,舍两万七千一百九十三石米,银子都拿给我了,还得您派个妥当的人去才行。”

    绣瑜的生辰将近,她常说过生日大办宴席不如赈济灾民。虽然功德做得大了点,胤禛并不以为意,只是皱眉道:“这事怎么能收额娘的银子?两万多石米,这数字又是什么讲究?”

    敏珠忙说:“并不是为了给额娘祝寿。我听竹月姑姑说,额娘信了大觉寺姑子的说法,说十四弟此次苗疆之行,虽然是替行天道,但是多少是遭了杀孽。这是给他做洗孽蘸,两万七千一百九十三石米,对应的是他的生辰,康熙二十七年元月初九酉时三刻……”

    话音未落,胤禛已经愤愤地翻了个身,拿背对着她,恨恨地嘀咕:“老十四,老十四,又是他!”

    敏珠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又?”

    胤禛挠着枕头咬牙切齿,半天才说:“从上午宫宴时候起十三弟就和他形影不离,刚才在他府上,两个人比武。唉,老十三跟了我那么多年,再没见过他比今天更高兴的……”

    敏珠再一次翻江倒海天雷阵阵,不分前后调乱左右,半天才愣愣地问:“十三弟高兴有什么不好的?所以您这是在……吃醋?”

    胤禛拍床而起,正襟危坐教训妻子:“胡说八道,妇人之见!”

    “噗!”敏珠迅速低头忍笑,宽言顺毛,“好好好,那咱们还是商量一下今年的寿礼怎么样?前儿年羹尧献了一尊极好的玉观音上来,高达三尺,是由一整块儿羊脂和田玉雕成的,还经西藏密宗活佛开过光。只是要茹素三十日,沐浴焚香后去请,方才有用。”

    胤禛犹豫片刻:“你怀着身子,吃这么久的素怎么成?换别的吧,额娘又不信这个。”

    “可是我听人家说,只要请神许愿的人诚心供奉就好,不用其他。”

    “罢罢罢,依你依你。横竖还早,生产满月之后尚且来得及。”

    见他脸色缓和,敏珠再次温言劝道:“弟弟们年纪相近,又一处相伴长大,自然感情不同常人。您犯不着为这个介怀的。再说了,不是还有六弟吗?拿老六去换十三,您干不干?”

    “凭什么?这又不是做买卖。”胤禛把眉头一拧,果断摇头。说的也是,虽然老爹和幼弟都有够磨人,但是胤祚就快回来了。他这块儿墙角总是挖不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