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炼尸一脉（一）

    大约在二十多年前，苗大哥十六岁。

    某一天，苗大哥和他的爷爷接到一桩来自义庄的生意。

    义庄所停放的皆是无人认领的尸体，每隔一段时间，看守义庄的人便会把那些客死异乡，却有名有姓有家乡籍贯的尸体整理好，然后请老司将其送到家乡落叶归根。

    这天，苗大哥和他师父来到义庄，接收“客人”。

    看守义庄的人和这对赶尸匠爷俩很熟了。

    于是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地址，对苗大哥的师父说道：“老苗，这是这一批‘客人’的地址，还请你走一回脚。还是老价钱？”

    老苗接过地址看了看，长舒一口气。

    原来是去娄底，还好距离不远。老苗点点头，同意了价钱。

    心里也在暗自盘算着，做完这一单，就攒够钱给虎子说个媳妇了。

    虎子就是老苗的孙子，也是他的徒弟，也就是苗大哥。

    那个年代的下乡，十六岁的孩子讨媳妇是很正常的事情，有的到了十七八岁，早已是儿女满地走了。

    但老苗心里清楚，干他们赶尸匠这行的，样貌丑陋就算了，关键是一身阴气、晦气，正常人见了，哪个不会被吓跑？

    如果不花点钱，真的很难讨到媳妇。

    手艺和香火都不能断，所以老苗在虎子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攒钱，为的就是给虎子讨个媳妇。

    好在这单的脚程不远，自己的身子骨还能扛得住。

    于是老苗便接了这单生意。

    老苗和虎子利索的做好了前期的准备，准备晚上便启程。

    赶尸匠和捞尸人一样，都不受人待见，普通人认为他们和尸体打交道，一身晦气。

    而且相貌丑陋吓人，见着便会远远躲开。更有甚者，甚至会当面痛骂，吐口水。

    为了不妨碍到普通人，也为了不看人脸色。赶尸匠行业里，便有了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午夜赶尸，白天休息。

    这天夜里，老苗和虎子正准备启程，被门口忽然跑进来的男孩拦住了去路。

    “我是来拜师的，请苗师傅收我为徒！”

    那男孩说完，便不管不顾的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老苗赶紧把那男孩扶起来，虎子这才看清楚那男孩。

    年龄和虎子相仿，龅牙斜嘴，生得丑陋，只是那对招子炯炯有神，在黑夜里闪着光。

    赶尸匠行业特殊，忌讳颇多，收徒更是谨慎。

    这会儿，老苗急于启程，没有把男孩的拜师放在心上。随便拿了颗糖便想把男孩给打发了。

    可那男孩却不声不响地跟在老苗后面。

    白天，老苗和虎子在死尸客店里休息，那男孩也不进店，只蹲在后院帮他们看管尸体。

    到了午夜，老苗和虎子启程，他就开始远远地跟着。

    嘎嘎山到娄底，以赶尸匠的脚程，要走大约半个月。

    而这半个月，那男孩就一路跟着，饿了他就自己去摘野果，采些能吃的蘑菇。渴了，他便自己去找溪水喝。

    不论是白天休息，还是午夜赶尸，这男孩从不找老苗和虎子说话，只是一路跟着。

    等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娄底的义庄接受了“客人”，结了账。老苗带着虎子返程。

    那男孩又是一路跟着回了家。

    路上，虎子见他可怜，一再央求老苗给他点吃食饮水。但老苗无动于衷。

    回到了家里，那男孩便又跪在家门口，恳求老苗收他为徒。

    这会儿，老苗开了口：“你为何要做赶尸匠？”

    “因为想做好事。”那男孩说道。

    老苗眼前一亮，接着问道：“怎么说？”

    那男孩回道：“赶尸匠是把人送回家乡安葬，是好事。”

    老苗眯起眼睛打量起男孩的身板相貌。

    “你叫什么？”老苗把那男孩扶起来。

    “郭意安。”

    “哪里来的？”

    “北方逃难来的。”

    “双亲可安在？”

    “我爹妈在逃难的路上饿死了。”

    问完这些，老苗心里暗自盘算起来，是个做赶尸匠行当的人。

    此刻的老苗其实已经有了收郭意安为徒的想法，只是他自知这个行当收徒需严谨，各方考核通过才可收入门下。

    当下，老苗便提出三关，如若这三关，郭意安都过了关，方才承诺收他为徒。

    第一关，当明日太阳当空之时，郭意安需仰望太阳，然后旋转，接着停下，能够分辨东西南北，方可过关。

    第二关，郭意安需背负百斤余重的石块，在规定时间内爬上嘎嘎山的山顶。

    至于这第三关，老苗当时没有说出来，只是告诉郭意安，过了前两关再说。

    郭意安一口答应了下来。

    到了第二天，郭意安竟两通两关，这倒是出乎老苗的意外。

    老苗便提起了第三关，便是要在今夜子时，让郭意安只身前往坟山，找到一粒如绿豆般大小的黑晶石回来给他。

    前三关分别考验的，是郭意安的方向感和体能，这第三关无疑是考验他的胆识和眼力。

    深夜一个人去往坟山，本身就是对自身胆识的考验。关键是还需要在黑灯瞎火的夜晚，在满是石头堆的坟山中，寻找一个黑不溜秋、小如绿豆的黑晶石。

    这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就连虎子都认为，郭意安不可能过得了这第三关，这相比自己爷爷当初给自己的考验，难上了好几倍。

    老苗和虎子二人便在家中，一直等到了快破晓。终于见到郭意安回来了。

    当老苗爷俩，看到郭意安手中那颗黑晶石时，二人皆傻了眼。

    老苗遵守当初承诺，把郭意安收下做了徒弟。

    于是，郭意安便在老苗家住了下来，传授他赶尸匠的东西。

    不得不说，郭意安为人勤奋刻苦，天分极高。

    仅仅一年多的时间，便把老苗所教的东西全部吃透。

    可江湖上有一句话，叫“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老苗虽然非常喜欢这个徒弟，但他断不会对其倾囊相授。他留有几个最为关键的法门，只传给了自己的孙子。

    一年后，老苗病逝，虎子和郭意安便正式接过了老苗的衣钵，成为了赶尸匠。

    这二人从此相依为命，虎子内心也是极为疼爱郭意安，把他当作亲弟弟看待。

    可虎子内心单纯，老苗留一手的事情，让他始终觉得愧对了自己的弟弟。

    于是五年后，在一次酒醉中，虎子将心里的话都掏了出来，其中也包括了老苗留一手的事。

    单纯的虎子只想借着醉意，向弟弟表达歉意，希望能获得他的理解，自己心里也好受一些。

    郭意安趁着虎子喝醉，把当初老苗留的那几手法门，给套了出来。

    其实这也没什么，原本虎子也打算把那几手法门教给自己的弟弟。

    可谁曾想，郭意安套完话后，便挥刀砍掉了虎子的双臂，之后便扬长而去，留下虎子一人倒在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