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离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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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村子里待了两天，终于还是迎来了上头批下来的申请书。 我看着申请书上红彤彤的章子，心里不免叹了一口气。 老支书把我们要走的事情，跟大家伙儿都说了。大家伙儿都非常不舍得。 老支书神神秘秘的要我们再多留一个晚上，我们也同意了下来。 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宋世魁也把我们接下来的目的地定了下来。 我们先跟着曹川江回倒海帮，曹川江作为倒海帮的总瓢把子，他要跟着我们长期在江湖上历练，就得先回门派安顿好门徒。 我们商量再三，便打算和他一起回去，再做打算。 就在我们收到盖章了的申请书当天傍晚，老支书便带领着我们所有插队的知青，还有乡亲们，让我们自己搬椅子或凳子，来到村外面的一个空地上等着。 我们几个知青和乡亲们把椅子排好，然后围一块嗑着瓜子聊天。 忽然从村口的方向来了一队人，抬着什么东西。等他们走近了，我们才看清，是一个个黑盒子。 其中一个最大的黑盒子上面还有两个很多洞的铁圆饼。 别说乡亲们没见过这玩意儿，就连我们这些大部分是从省城来的知青，都不知道那些是啥玩意儿。 老支书指挥着那群人忙碌起来。等那些人把这些奇怪的东西弄好后，老支书才让乡亲们回到座位上，安静下来。 原来这些东西是老支书从省城里面借来的，叫长江牌放映机，老支书今天晚上要请大家看电影！ 那个年代，更何况是在这里偏僻的农村，乡亲们谁也没有听过什么叫电影。 不过我们几个从省城来的知青，倒是听过这个名词，只是从来没有看过而已。 等汽油发电机开始嗡嗡作响，白布上出现人影之后，乡亲们都七嘴八舌的兴奋了起来。 老支书让大家安静。 我看了一眼老支书，怎能不明白老支书的心意呢？ 事情缘由源于前几日我和小李的对话。 当时我们和小李在田里干活，老支书也在旁边，也不知怎的就扯到了我们做知青之前的生活。 小李说他插队之前看了一场电影，我只听过电影这个名词，还未亲眼看过电影，所以我就问小李电影是什么样子。 小李眉飞色舞的说了起来，完事之后我便随口说了一句，我也想看一场电影。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老支书默默地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这几日不见他，原来是去省城找放映机和放映人员去了。 那天，我是含着泪看完了一整部电影。 并非电影的情节有多感人，而是老支书的心意让我感动得根本止不住眼泪。 电影很快就放完了，所有人都觉得意犹未尽。 放映队收走了设备后，我们便在空地上生起来了火，由老支书带领，大家一块围着火堆唱歌聊天。 我知道这是老支书在为我们践行，而那一晚的场景，也被我深深刻在了心里。 到了第二天，我们收拾好东西，老支书又带领着所有人把我们送到了村口。 我这才知道，原来那天星空下，我所感悟的那些全特娘的是放屁！ 真正到了离别这天，我刚咽下去的情绪，便从眼睛里跑出来，带着热辣滚烫的眼泪，还有那句我差点脱口而出的：“我留下来。” 我知道我们这几个人，身上背负的是什么。背负的这些东西怎能让我真正的任性？ 老支书和我们三个一一握手，他的眼眶里也是红红的。 “记得到了日子，回来看看俺们。” 我们重重的点了点头。 娟子也走了出来，跟我们握手。 到我的时候，娟子趁着乡亲们争相和宋世魁还有曹川江握手时，在我耳边低声说道：“知道阿牛走的时候我为什么笑吗？” 我木讷的摇头。 娟子说：“这辈子就定好了下辈子的对象，我很开心。” 娟子顿了顿，继续说道：“但你不要学我们，把遗憾留到下辈子。” 我一怔，看着娟子说不出来话。 娟子给我使了个眼神，我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是凌萍。 娟子怎么会知道…… 我看见此刻的凌萍站在乡亲们身后，也不上来和我们握手，道一声珍重。 她低着头，手里不停地摆弄着齐肩的小辫子。 她是在害羞吗？ 我心里正猜测着，却忽然一股大力传来。 我被曹川江“不小心”的推了一下，我整个人往前跑，人群分开。眼看就要撞到凌萍，我连忙控制着身体停下，哪知脚下一滑，便在凌萍面前摔了个狗啃泥。 乡亲们哈哈大笑起来，凌萍赶紧把我扶了起来，帮我拍打着身上的泥土。 就在此刻，一股热血顿时冲上了我的脑袋，我一把抓住正在帮我拍打泥土的手，凌萍吃惊地看我一眼，便把头低了下去，两边的脸颊瞬间红了。 “我……我……” 我紧紧握住凌萍的手，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第二个字来。 我听到乡亲们在旁边低声地起哄。 “说啊！” “快说啊！” 听着乡亲们的鼓励，那股热血再一次冲了上来，我鼓起胆子，深吸一口，屏住气。大声地对凌萍说道：“凌萍，等我！” 我话说出来，全场寂静，包括我，屏着一口气，等待着凌萍的回应。 终于，凌萍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甜言蜜语，也没有经历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更没有什么海誓山盟。 但我们却在每一次见面时，消无声息地种下了那颗情窦。 在这离别之际，这颗情窦破土而出。不管是我，还是凌萍，在这一刻，都直面了自己内心的情感。 看到凌萍点头，乡亲们顿时欢呼起来，我也长舒一口气，傻笑了起来。 凌萍把头低得更低了，我调皮得弯下腰看她，她脸上红得都快滴出血来，就连耳根子都是红彤彤的。 真好！ 下乡插个队，把自己的媳妇儿也定下来了。 我现在终于明白，在阿牛走的时候，娟子那个微笑的意思了。 我看了一眼娟子，她笑得很开心。 即便这一幕把大家离别的情绪都冲散了，可我们是真的要走了。 挥手与大家告别，我们便坐上了老支书安排好的驴车，即将开始我们新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