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我妻长公主（18）
一月转眼即逝,很快就到了一月底，众多年轻举人都以为可以放假出去了，结果接到通知,二月初八再开放书院大门，免费多给举人们上八天的课。 举人们虽唉声叹气,但却没有一个去闹,都很乖顺的继续在书院冲刺复习。 八天倒计时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认真可是要毁前程的！ 二月初七深夜，姬眠所住的斋舍里,背书声一片。 “……言欲至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 “……庸德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馀不感尽；言顾行,行顾言……” “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瘦哉？人焉瘦哉？” “……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气……” “……” 《大学》、《中庸》、《论语》、《孟子》齐齐上阵，将躺在棉被里的姬眠无奈地将自己缩成了球,用棉被包裹的死死的，密不透风，却依旧隔绝不了舍友们的琅琅读书声。 求求了，大家就不能早点睡，明早起来再背书吗，这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突然，姬眠感觉到有人跳到自己床上在扯她的被子。 “季姐，睡什么睡，起来背书啊！马上就要考试了，您怎么还睡得着！”韩溪这个卷王的声音传进姬眠的耳朵里。 姬眠：…… 她猛地掀开被子，露出头，望着跪坐在她床上扯着她被子的韩溪，努力用最平和的语气道：“现在很晚了，早点睡吧，明早再起床背书好吗？古人云：早睡早起身体好。你还小，还在长身体，太晚睡会长不高的。” 韩溪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想睡，但是睡不着，一想到后日就要参加会试，我的心就静不下来。索性爬起来背书，也许背累了就容易睡着了。” 同一个斋舍的其他四位舍友闻言纷纷点头：“我们也是，想睡睡不着，见谅啊……” 姬眠：“……你们继续，别打扰我睡觉就行。” 姬眠刚想扯被子盖头，就被韩溪拦下。 姬眠面无表情：“……你想干嘛？” 韩溪微笑：“季姐，我抽你背书吧，看你是不是都记牢了。 姬眠沉默地看着韩溪。 韩溪翻开《中庸》：“天下国家可均也，后一句是什么？” 姬眠在心里叹了口气，手臂垫在脑袋下，百般无奈地回道：“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韩溪点头，默默加大难度：“君子遵道而行……前一句是什么？” 姬眠望着房梁，轻松应答：“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 姬眠：反抗不了就加入吧，卷死她算了！ 姬眠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隐性情敌”韩溪，然后收回视线。 反正她一定要比韩溪强，老婆只能是她的。 只是，怎么她现在越来越感觉，这个韩溪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韩溪热切欣慰地看着姬眠，总是时不时笑一下。 姬季人间门对知识点掌握的越好她越高兴，殿下说了，会试录取一千人，只要季人间门考到了前一百，就给她一千两白银，而且每前进一名就增加十两。 韩溪嘴角都快跟太阳穴齐了，双眼堆满笑容。 如果季人间门是第一名会元，她就可以从殿下那里拿到两千两白银！一辈子吃喝住行不愁了！这不比当那什么状元来的钱多？ 时至深夜，读书声渐渐停下，那群打了鸡血般的舍友也累得沾床就睡，韩溪还想拽姬眠读书，被姬眠一脚踹开。 别来烦我，让我睡觉！ 姬眠将自己裹成球，缩在满是自己呼吸味的棉被里睡着了。 在即将进入梦乡时，姬眠还不忘感叹了几句。这韩溪就比她小两岁，怎么精神力能这么好？果然是年轻气盛…… 娘子也是这样，年轻，身体好，每次欢愉过后，都是她比较累……等科考完，她要开始锻炼身体了，免得到时连人都抱不起来。 二月初八，天大白，古石书院大门口已经站了不少举人们的亲属，等大门缓缓打开时，很多举人背着竹箱拎着行李朝她们的家人跑去。 被关起来读书读了这么久，大家都格外想念自己的亲朋好友。 姬眠倒是不急不缓地慢慢走出书院。 魏辰歆派人偷进书院跟她说了，二月初八那天，让她先回周宅，等她考完会试，再跟她见面。 姬眠和韩溪都站在大门外的围墙下，姬眠要等还在书院里整理资料的周楚茨一起回周宅。 姬眠瞥了一眼跟在她身边的韩溪，随口问道：“你今天要去哪？” 韩溪眼珠子转了一圈，扭头朝姬眠笑道：“季姐，您去哪？” 姬眠耸了耸道：“我回我舅爷家，你要不要去？我的小院那儿还有一间门没人住的偏房。” 周北楼一家对姬眠极好，无论是吃的、用的还是住的，都极好，给她分了一间门独立小院，里面有两个房间门和一个杂物间门。 韩溪摇头：“不了，我等会儿也要回家。” 姬眠瞥了韩溪一眼：“你在这儿有家？那你当初为什么要住福来客栈？” 韩溪表情一顿，随后脸上堆满笑容：“我那是为了独立！为了向家人证明我长大了，我可以独当一面了！” 姬眠狐疑地看了韩溪一眼：“那你现在跟在我身旁干嘛？” 韩溪连忙否认道：“我没有故意跟着您，我只是……对了，我只是在等我姐姐来接我回家！” 姬眠睨了韩溪一眼，刚打算再问些什么，就听见有人喊她。 “季小姐。”声音有点耳熟。 姬眠扭头，发现是一身朴素衣裳的冬梅，姬眠记得她，魏辰歆的贴身侍女。 冬梅上前，递给姬眠一个锦囊：“季小姐，这是您之前借我救急的十两银子，现在还您，谢谢您当时的解囊相助。” 姬眠看着冬梅神情自若的撒谎，也没拆穿，毕竟冬梅可是给她送她娘子信物的，她又怎么会拆台。 姬眠双手接过，塞衣服里，朝冬梅点头回笑道：“不用谢，我应该的。” 冬梅见姬眠收了，也没再说什么，很快就朝她行礼告辞，转身离去时不动声色地瞥了韩溪一眼。 一旁的韩溪见状，大幅度地打了个哈欠：“啊唔……这么久了我姐还没来，看来是不会来接我了，算了，还是我自己回去吧。” 韩溪朝姬眠摆手：“季姐再见，提前祝您会试顺利！您一定会被录取的！” 姬眠点头：“祝你我都能取得好名次。” 韩溪高兴地笑道：“好！考试/院见！” 韩溪背着竹箱拎着行李，脚步飞快，很快就消失在姬眠的视线里。 姬眠扭头，看见不知在书院门口站了多久的周楚茨从台阶上走下来，走到她面前，神色不明地对她道：“你知道刚刚那个还你银子的人是谁吗？” 姬眠抬眸直视周楚茨：“您知道？” 周楚茨挑眉：“她是长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你不会不知道吧？” 姬眠唇角微扬，轻笑道：“堂姐，怎么，她是长公主身边的侍女，就不能欠我银子？就不用还我银子了？” “呵呵……”周楚茨看着姬眠，突然笑了起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拍了拍姬眠的肩膀，“走吧，我的举人妹妹，我们回家吧。” 周楚茨说罢拎起她自己的包裹往停下树下的周家马车走去，姬眠望着周楚茨的背影，双眸微凝，沉默一瞬，拿着东西也跟了上去。 知道又怎么样，她还巴不得向全天下宣告，长公主是她娘子！ 姬眠回到周家吃了周夫人一大早就吩咐厨娘做的丰盛早饭后，回到她的小院，坐在主房的案桌后，将冬梅递给她的锦囊打开，里面真有十两银子，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叠起来的纸张。姬眠将其打开定睛一看，上面居然写着魏辰歆的生辰八字！ 姬眠瞬间门就笑开了花，一脸甜蜜地看着上面的生辰八字。 看着看着，蓦然，姬眠表情一愣。 姬眠认真看了看纸上的生辰八字，确保自己没看错后，嘴角疯狂上扬。 原来娘子比我大五岁？是姐姐？ 姐姐好！谁不喜欢姐姐？！！ 长公主府书房 “叩叩” “殿下，五公子来了。”冬梅的声音从外传进书房。 魏辰歆停下笔，将秘信收起，“进。” 一身黑衣的暗卫老五走了进来，将门合上，单膝跪地：“属下参见殿下。” 魏辰歆一抬手：“起，什么事？“ 老五微弯着腰道：“启禀殿下，您派属下带人监视考试/院有了新发现，今日属下发现有举人考生舞弊的嫌疑。” 魏辰歆挑眉：“查明了是谁没有？” 老五低头：“是工部侍郎家的二公子。” 魏辰歆：“只有他一人？” 老五点头：“回殿下，是的。” 魏辰歆闻言嘴角含笑：“这工部侍郎不是我那亲弟弟的党羽吗？” 魏辰歆眼神泛起冰霜：“想辞官的人，你想拦都拦不住。罢了，就送送他吧。” 魏辰歆吩咐：“一发饭就抓，还要大声通报。” 老五点头：“是！” 暗卫老五离开后，书房只剩下魏辰歆一人，魏辰歆靠在椅背上，嘴角的笑就没下来过。 她知道等姬眠考上进士后，给她安排一个什么官职了。 - 二月初九，天刚亮，举人考生们都已经在王城会试考试/院外守候，除了允许自带身份牌、录取令，还有笔、墨、砚及草卷、正卷纸各十二幅外，不得携带他物。 有巡绰搜检官带人对这些举人考生分为男女两排，逐个进行搜查，从考生们的头发、衣服直至鞋等，如果发现任何夹带，立即驱出考场，并取消考试资格，且十年内不得进行科举考试；若是在考试中途发现考生舞弊，不但成绩作废，而且还会被记档在卷，一辈子不得进行科举考试，且还得入狱三年。舞弊的惩罚力度很大，几乎没有考生敢舞弊。 大魏朝的会试是一连考三天，从二月初九撞钟开考，一直到二月十一下午撞钟结束。这三天，考生们都要在一个窄小的号房里度过，还不能提前交卷，必须等撞钟结束考试才能离开。 姬眠在周宅的人催她早点去排队时，一直不舍离去，她在等，等那一丝小小的希望。 她希望魏辰歆能来送她。 “蹬蹬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 “咕噜咕噜……”车轮声紧跟其后。 会试考试/院外的考生、检查官们还有来送考生的家属们，都扭头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长公主殿下出行，行人避让！”持刀侍卫们在前开路。 “都快低头！” 民间门传言深入人心，考试/院外的人们瞬间门都低头望地，除了姬眠以及暗中窥视着姬眠的周楚茨。 马车驶过，长公主撩起窗布，即使带着面纱，那双明亮动人的眼睛也在对姬眠喊着加油。 一旁窥视着姬眠的周楚茨嘴角微扬：没想到这堂妹这么厉害，居然这么早就跟了长公主。 看来只要对这季人间门好，以后周家不愁没好日子了。 马车渐渐远去，窗布放下，众人抬头。 周楚楚双手握拳，踏着小碎步，一双眼睛亮晶晶，望着长公主离去的马车以及侍卫队。 “父亲母亲，我想嫁给长公主！” 周北楼和周夫人：“……你这傻孩子，又说什么胡话，长公主殿下怎么可能会看上你？” 周楚茨轻笑：“傻子，人家长公主心里有人了，你就别做白日梦了。” 周围人一愣，惊讶地看着周楚茨，姬眠眼睛微微眯起。 周楚楚抓住周楚茨的手，不停地摇晃：“姐姐，好姐姐，您怎么知道长公主有心上人的？您就告诉我是谁吧，我绝对不说出去，我发誓！” 周楚茨眼神佯作不经意划过望着她不说话的姬眠，嘴角含笑，屈指敲在周楚楚脑袋上：“反正不是你，以后你就知道了。” 周楚茨说罢面朝姬眠笑道：“堂妹，你要进去了吧？” 一直这么磨蹭，不就是想见长公主吗？ 姬眠微笑点头，朝周家人行礼告辞后拎着考篮去了女性考生队伍里排队等候搜身检查。 排队时姬眠垂眸轻笑，这二十二岁就考取二甲进士、弃官教书的周楚茨，眼力见儿倒是挺好。 - 号房是一排一排的，每排都有十名士兵在巡逻。数千名举人，只有前六百能上榜成为贡士，有参加殿试的资格。 姬眠没能在考试/院遇到韩溪，她跟着引路官去她的号房。号房很小，大概一米五宽，只有一张木床和一张木桌，被子、枕头等物都没有，但有一个有盖子的恭桶，这三天的生理方便，都在那个桶里解决。 姬眠：“……” 姬眠将自己带的物件拿出，静静地发着呆，等着考卷的发放。 也不知道这会试难不难…… “咚——咚——咚——” 考钟敲响，考卷发放。 一沓考卷很快发放到姬眠桌上，展开有几米长。 姬眠先是将考卷快速且小心地扫了一遍。 姬眠：……微笑。 帖经一百道，墨义五十道，策论十道，律令五十道……这给三天也根本做不完啊！ 难怪没有枕头和被子，敢情是认为考生们没觉睡的啊！ 姬眠在心里骂开了，最后还是不得不拿起毛笔开始沾墨细心书写。 等第一天中午开饭时，姬眠才勉强将最简单的帖经做完，还是在非常熟练的情况下。 午餐就是一碗肉丝面和一杯茶，士兵给每位考生发放了一个铃铛，当有考生吃完，摇响铃铛，士兵就会去收碗。 辛苦一上午的姬眠手腕都酸了，她揉了揉手腕，正打算拿起筷子吃面，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哭爹喊娘的哭闹声，很快，她就看见有两名士兵拖着一名英俊的富家公子从她身前走过。 紧跟着，一阵紧促的铃声响起。 “丙排二十舞弊，藏有答案，成绩无效，终生不得科考，入狱三年……” 有通报员四处通报，每位考生都紧张起来，连一些有着小心思的人，此时都不敢舞弊了。一旦被抓，不但自己的人生、前途毁了，家族也会因此蒙羞。 于是接下来考生们都认认真真凭自己的真本事答题。 第一天晚上，一部分人因紧张过度，身体抽搐，终止考试，被抬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因为一部分考生在夜间门着凉，感冒发烧流鼻涕，导致……也被抬出去。 …… 能坚持到第三天的，都不足进来的一半。另一半人因为身体、心理素质不过关，提前淘汰出局。 下一次的会试，在三年后，他们又要多花三年勤奋刻苦地学习，来为自己这次买单。 第三天清晨，姬眠被冻醒，二月的天，虽然已经不下雪了，但还是很冷，冷风嗖嗖嗖地往衣领里窜。 姬眠不拿身体开玩笑，在时间门紧迫的情况下，她也有保证每晚最少两个时辰的睡眠。 第三天是最后一天了，姬眠考卷的帖经和墨义已经全部做完了，就差策论和律令。 姬眠估算好了时间门，考卷是不可能做完的，毕竟题目太多，有些题目问的角度也刁钻，甚至还不清不楚，需要你自己去猜测它的深层含义是什么。 面对这些很难、很费时间门的题，姬眠直接跳过。 在时间门不够的情况下，尽量做到多拿分，而不是多做题。 姬眠的笔自从醒后一直没有停下，就连第三日的午饭，姬眠都没时间门吃。 “铃铃铃——”急促的铃声响起， “还有一时辰收卷！”报时员在每排号房大声通报着。 此时姬眠的手腕已经抽搐得很厉害，她咬牙按住自己的手腕，强忍着继续写下去。 只剩最后一个时辰了，只剩两个小时！ 撑下去！！ 专心做题时，时间门永远是过得最快的。 “咚——咚——咚——” 结束会试的大钟被撞响，响声在整个考试/院回荡。 “停笔！”通报员大声喊道。 姬眠落下最后一笔，随后将笔放下，很快就有士兵来将试卷收走。 会试，结束了。 “呜呜呜呜……” “娘——娘——” “我的手好痛，我的手要断了——” “好难，死定了，我又要落榜了！” “呜呜呜，好多题，我才做到策论，律令一题都没做，死定了死定了……” 这是悲伤派。 “哈哈哈哈——” “考完了考完了！我考完了——” “我太聪明了！只做了贴经就没做了！果然，我这次没跟上一次晕倒诶！！三年后我还来！哈哈哈哈哈” 这是疯癫派。 没有一个是正常欢喜的，毕竟没几个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门内做完这套变态考题吧？ 考试/院大门打开，举人们哭爹喊娘地扑在自家爹娘怀里，还有些精神错乱地找了根柱子不停地撞着脑袋。 姬眠摇了摇头，左手握着考篮，右手背在身后，走向早在一旁等候她的周家人。 周家人都不敢过问姬眠的考试情况，只是让她上车，赶紧回家睡一觉。周楚茨考完会试那天，在家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所以周家人都知道，会试很累人的。 姬眠点头，视线扫了一圈，没发现有魏辰歆的踪影，不过她也不难过，因为她知道，离她嫁给魏辰歆的日子不远了。 坐上周家人的马车，撩开窗布，在马车驶过时，姬眠惊讶地发现，树下站着身着朴素平凡的魏辰歆。 姬眠刚想说什么，就看见魏辰歆朝她摇头，然后笑着向她摆手，送她离开。 姬眠顿时心里痒痒的，她看着随着马车远去，而在树下越来越小的魏辰歆，心里的想法更加笃定。 她要嫁给她，她的爱人，只能是魏辰歆。 这个即使身居高位，却一次都没有错过她人生重要时刻的人，她的心怎么能不为她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