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网游小说 - 我佛手持ak在线阅读 - 第34章 到底有什么是不痛苦的

第34章 到底有什么是不痛苦的

    ◎她短暂地与人群依傍◎

    极乐界大乐山,辩法会议室内。

    “这届佛修的新生代中倒是有几个好苗子。”

    一名戴着单边银框护目镜的修士大步走来,将手里的名单递给位于正中间座位的女人。“除此之外,怒目禅跟其他几宗的都是稳定发挥,表现可圈可点,可以考虑纳入备用军队。至于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师傅……唉,要他们辩法论道还好说,今年的折叠空间考验,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们了。”

    “嗯,你看情况就赶紧把他们踢出去吧,尽量减少人员伤亡,万佛会的举办总得对各宗有个交代。”

    希达尔单手撑着下巴,另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平板上滑动着。

    他们此刻所处位置同样是一间巨大的球形穹顶式放映厅,只不过其上一块块被分割出来的区域,正在投影着的却是一张张神态各异的面庞。

    面露惊恐情绪的佛修们身陷于密密麻麻一望无垠的高草丛中,在四周尽数被高草笼罩的窒息与压迫感中,一切人为的负面情绪将会被无止境地放大。

    而更加诡异的是,那正在投影着画面的一块块屏幕上,其实每一个区域真正出镜的就只有一名修士。

    “立哥?哎呀都这种时候了你就别开玩笑了!……等等,你听那里面是不是有人在说话?!……别犹豫了,我们快去看看!”

    青年穿行在茂密高耸的高草群落中,时而偏头与边上的“立哥”说话,时而侧耳倾听,身体紧绷着保持警觉。

    突然他似乎看到什么,在大喊一声“站住别跑!”之后便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青年的左手呈现环握状,像是在拉着什么人的手腕一同奔跑。

    在那块显示着青年影像的屏幕四周,数百枚分隔出来的画面上,所有位于高草丛中的修士们,几乎都在以一个堪称自然而然的神态同边上的“人”说着些什么,时不时做出争论或劝阻的举动。

    甚至有人面露狰狞地向身边“人”大打出手,上一秒还相谈甚欢的姿态下一秒便露出凶恶獠牙。伪装、口蜜腹剑、背叛、善良者、被残害、受伤、惊恐不可置信……

    一瞬间万般被放大激发的情绪与恶念出现在一块块屏幕上。

    可无论是痛下杀手的刽子手,还是因心软而被残害的善良人,从希达尔一行人的视线看过去,此刻全部都只是一个人或狰狞或惶恐地演独角戏。

    屏幕上所呈现出来的画面中,人脸上表现出的情绪极端真实,按理说是最容易感到共情与代入的。可偏偏正是因为所有的画面中就只有一个人,所有的真实感受都只在对着空气与无边无际的高草宣发,使得一幕幕场景看起来荒诞又诡谲。

    “万佛朝宗,不问输赢,只辩本心。”

    希达尔单手撑着下颌,淡淡地望着屏幕上的百般姿态,“当年苦无大师在问心幻境中面对万般蛊惑长达四十九天而不动摇。时隔一个世纪之久,不知道这一辈的新生代中,又有哪个能够坚持到最后?”

    “时代不一样了,施主。”

    长桌另一头的蒲团上方,苦无大师双手合十,悠悠叹了一声。“这世间的道理,哪里是能够简简单单以时间来衡量的。”

    希达尔身形顿了一瞬,掩盖在长桌桌案下的机械义肢双腿动了动,拖曳出沉重惊人的力道。

    “大师,您说得对,时代确实不同了。”

    宛如潜匿在夜色之中黑豹一般的女人,指尖叩在桌案上无声拱起腰背,在一众大乐山弟子警惕起来的目光中舒展了一番身体。

    女人唇边勾起一抹浅笑,“但掌握了时间,对于上议院来说,便是掌握了这世间的真理。”

    屏幕投射的光怪陆离色彩映照在希达尔的面庞上,诡谲而神秘的金色图腾纹身在光线下曳动,映出了她眼瞳中令人心悸的磅礴野心。

    ……

    叙燃缓缓垂下眼,望向正在从自己脖颈的位置一滴一滴往下坠落的血珠。

    面前,那个如同一只重度畸形怪物似的白影,似是疑惑般冲她偏了偏头,从喉口挤出咯咯咯的令人牙酸声。

    “ran&…(#¥%燃、燃、道友咯咯咯咯……”

    毛骨悚然的白脸从前往后转过了一百八十度,又蓦地扭曲身躯,呈现一个上下颠倒的姿势用那惨白五官直直盯视着她!

    “燃¥##%@!咯咯咯咯、燃……道、友……”

    叙燃指尖握着匕首,刀柄处嵌进皮肤的坚硬雕刻纹理似是带给她零星的心理安慰。她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重度畸形的脸,蓦地在一个瞬间出刀,狠狠劈向以高频转动着的眼球!

    “咯咯咯咯……”

    下一秒,她却眼睁睁看着自己握起的指骨间一空,那枚造型独特的匕首似乎只是她的一个错觉。

    来不及收回的空荡荡手掌挥向毛骨悚然的白脸,叙燃眼前一花,在瞬息之际甚至被剥夺了视线的范围。

    很快的,她在鼻腔间吸入一股腥辣混合着土腥臭味的气体后反应过来,并不是自己的视力出现了问题,而竟是那张白脸上惊悚的眼球,正紧紧贴在自己的眼眶之前!

    “……”

    “叙燃?怎么又是你,跟你说多少遍了别跑到凡人的地界来!”

    目睹着那对以诡异频率在翕动的眼球,叙燃神情恍惚一秒,竟是听见耳边响起了姬问柳的声音。

    她下意识退开一步,正面对着她的脸像是出现故障的雪花屏幕般闪动一阵,紧接着,头戴纯白色防毒面具的男人向前走来,口中不耐道:

    “给你开了多少张罚单了,你是不是看到年底了,所以存心给我冲业绩的啊?我真谢谢你啊,我自己魂都勾不完了还要来管你偷渡这种事情,你能不能别再违规了,啊?”

    “……姬问柳?”

    叙燃嘴唇开合着似是喃喃,她脚下一时间踢到什么东西,却在余光瞥到的瞬间顿在原地。

    不知什么时候,铺天盖地的高草群落自视野中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临近013区归墟市某处凡人城市的流水线工厂后围。

    “你、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纯白色的防毒面具屏幕上飞快闪过乱码字符,姬问柳几步上前,手中的哭丧棒威胁似的挥了挥。

    “你从哪里打听出来的?你别以为知道我名字了就可以以此要挟我,我不会屈服的!”

    “奈何”监管势力底下的各负责监管者只有职位代号,他们的真名不能被“奈何”之上的修士或者凡人所知晓,不然严重的情况下甚至会被剥夺权力。

    叙燃沉默地望向自己的手掌,根根骨节分明的手指瘦削得惊人,上面还缠绕着一圈圈带着污渍的绑带。而她掌心牢牢地握着枚弹匣,任凭哭丧棒在空气中挥出凛冽破空声,也始终没有松开半分。

    “喂,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我刚才可是看见了,你一步一步欺骗引诱那个凡人,让他从加工厂里带出什么东西给你!”

    见她不说话,姬问柳又逼近几分,“哼,我勾魂的时候什么样的恶人没见过,你就算以我的名字要挟我也没用,我根本不怕!诶,你说你这么年轻,干点什么不好啊,为什么非得走上这条路?”

    “……你教训谁呢?”

    半晌,叙燃握着那枚弹匣哑声开口。她眼睁睁看着面前白无常的面罩上再次出现乱码,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你、你尽干这种坏事,还总让我莫名其妙地加班,我说你几句都不行了?!”

    叙燃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在耳畔,彼时还是个未被生活磨去棱角热血青年的好友仍在义愤填膺地说些什么,她口中默念几句唯一会背的往生咒文。

    “叙燃,你别假装听不见啊!真的,你以后别来了跨境真的很危险,要不是我每次都心好放你一马,如果让老黑看见了他早就给你绑到013区管理者那里去了!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跟你说话呢!”

    “幻境,幻境……”

    佛修阖着眼睑,嘴唇碰着在心中告诫自己,蓦地她以谁也没预料到的动作向前挥击!

    掌心握着的坚硬弹匣不知何时装填进了突然出现的枪体中,黑洞洞的枪口直直指向对面人。

    姬问柳脸上的防毒面具因为剧烈的动作而被打掉,青年面上有些许震惊,瞪大眼望着她。

    “叙、叙燃?”

    “问心幻境,幻境罢了……”

    叙燃垂下眼睫,枪口准确无误地对准他的胸膛。

    姬问柳仍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你、你干吗啊?我不就、不就说了你几句吗,干吗突然这样?”

    “……”

    ——万一是真的呢?

    冥冥中,一道未知诡谲的声线响起。

    ——过往不是没有发生过,修士落进折叠空间后因为无意触发的契机而被拉入过往时间点中的事故。万一是真的,“姬问柳”将永远消失在这条时间线中,再也不会出现在你往后的生命里。

    叙燃嘴角扬起,似是面有嘲意。

    “你又是哪个崽种?我还以为这次的折叠空间制作者多有本事,结果也就这样了,问心?哈,能不能给我整点有新意的东西,翻来覆去就这些幻境。”

    “叙燃……”

    砰。

    枪口冒着未散的硝烟,佛修站定在原地垂眼,望着面带极端不可思议的神情缓缓倒地的姬问柳。

    在印刻着特殊铭文的开光子弹下,即便是无常,也在瞬间击杀要害的情况下无法做出反击。

    他往后仰倒,后脑重重砸在血泊中,手中明明握着哭丧棒,却始终没有抬起过一次,甚至像是根本就没有想到过一般。

    “叙、叙燃,你……”

    纯白色的防毒面具碎了一地。

    离苦得乐,渡彼往生的话音堵塞在喉咙,叙燃嘴唇微动着像是以往无数次那般念超度咒,却始终没有声音从嘴里发出来。

    逐渐她的喉口也开始哽出类似“咯咯咯”的声响,佛修干脆彻底闭上嘴,手中下意识咔嚓两声换了新的弹匣。

    她抬脚走出那一片凡人的加工厂。

    时间顺着走过的路途而流逝,驻013号归墟市“奈何”使领馆的大门前,头戴纯白色防毒面具的监管者不知偏头与边上的马头面具说了些什么,抖着肩膀发出一阵清越的银铃般笑音。

    “白无常”的职位皮下,分明是一名完全陌生的女孩。

    叙燃盯着头戴纯白面具的娇小身影看了许久。

    她持枪的手腕端得极稳,一如过往的每一个时刻,亦如今后将会发生的每一个时刻。

    叙燃继续沿着冗长繁复的时间而行走。

    小电音寺的住持大师耍赖似的抱着宝贝电吉他,非要拉着她听完一首又一首的曲子;还没成为下一任宗主的,焱宗意气风发的大少爷站在擂台上,一头火红的发仿佛要烧起来,笑嘻嘻地说着“还没完呢,咱们再比一场”;肃杀而各怀鬼胎的葬礼,阴着神情的蔺家嫡长女朝着棺椁冷笑,片刻后抱着蛇尾从口中倾泻出一句“别指望我会怜悯疯狗”;少女仰躺在没有灯光的永夜中,半边枯骨的裸/露指骨握住手腕,笑道“姐姐,谢谢你”……

    “……”

    叙燃手中持枪,在一声又一声的枪响中,沿着冗长繁复的时间而行走。

    她短暂地与人群依傍,又残忍地抛却他们,茕茕踽踽地行走。

    一直到时间的尽头,麻木着神情的佛修垂睫望向止境,又自无边孑然中抬眼。

    “你来了。”

    跨坐在泾渭分明边界线的男人往后仰颈,似是在望一片虚无的天际。不知看见什么,蓦地他咧开嘴角笑起来,尖锐的犬牙随着笑弧度而若隐若现。

    “你终于,来了。”?